洞庭湖之夜
编辑荐:水月镜花,是遥不可及的距离。繁星若隐,窃窃思语不为人知的往事。我知道,那是夜的影子,神秘、飘渺而深邃,伴人度过一切苦厄。
晚霞燃烧过后,谦逊拉下帷幕,把舞台留给了夜。
洞庭之夜是从湖面开始的。入夜的天空,墨蓝墨蓝,像用湖水擦洗过,柔静甜美而不失庄重。夜色轻盈飘逸,播洒露珠精灵,湖中所有险雄碧秀默然微笑,风情摇曳。湖水没有了光芒,失去了色彩,成为风的玩伴。风摇着蒲扇,吆喝着着春夏秋冬四季赶路。风无拘无束,情绪不定,乐于奔波。时而像怀春的少女,腼腆羞涩抚摸湖面,把柳树变绿后硬朗起来,把白的红的黄的绿的花儿缀了满湖,草木葳蕤,仰起脸呼唤她,她漾起梦魇般的酒窝,把船客醉倒在湖里,不允醒来。
时而是母亲的手,妆扮着舞台的每一处风景,水幔遮蔽了裸露的石岸,摧高了芦荡的每一片苇叶,舞台上的演出,温暖着千家万户的所有看客,甜蜜了每一张笑脸。时而又化成铠甲披肩的勇士,粗暴吆喝着暴雨洪峰,舞台上是狼奔突,狮虎成群,夺路而逃。时而又板起冷血的面孔,铺陈妖娆的曲线,漫天吼叫着,把满湖银妆素裹,试图用冰雪撕碎黑夜,把夜还给白昼,结果一湖白夜。
谁会给黑夜写下一页页湿润的诗行?原来,是满湖的风水。
夜的世界没有边际,粗犷而豪放。一棵树守望在湖畔,整个洞庭湖都属它的。一头牛在堤坡上吃草,蟒蟒长堤永远属于它的江湖。一只夜鸟,一条鱼跳动在水面,便拥有了整个世界。夜晚虚怀若谷地包容一切,实际的和不切实际的,有形的和无形的,没有虚假。没有定制,没有排序,没有方位,谁都能成为夜晚的主宰,置身这拙朴仁德的大湖舞台。
寂静的夜晚谁也不曾寂寞。一位老人在湖洲守望,他划一根火柴,把夜幕撕开一个洞。渔灯滑过时光隧道,倏忽间照亮了拂过的风,照亮了潺潺流淌的河水,照亮了洞庭湖的烟波浩瀚,照亮他脸上盘根错节的皱纹,也照亮了他逝去的遥远岁月。他像一条苍龙,真正占有整个舞台。他依偎在晚风的怀里,寻着岁月的浪迹踽踽独行。他用悠悠的桨声告诉人们,渔火的光亮,永远照耀他的迢迢远方。
星月从来不在夜的舞台上缺席,是夜的倚重。总是怀春,爱情讲述了一万遍,落入冷宫,月亮摇着小船,带着岸上的孩子们摇啊摇,摇向外婆桥。云水间,水虫水蛙水鸟的鸣叫声,是系在月亮上的风铃,传得老远老远。一轮明月绝洞庭。追月的天幕一起落入水里,惊起湖面淡淡的雾霭。这时,水天一色,水面泛起了粼粼波光。月涌大江流,波浪追逐着月光,涛声山崩,湖面月影银碎,清辉寥廓,有水月相破之势。
月亮醉了,不愿掉头,从此告别怀春不遇,无家可归,和湖水呢喃,缠绵缱绻。光随涛声远,影披倦浪归。月亮醉罢还醒,徐徐漫步,找回千年幽梦,圆了,又缺,又圆。满天繁星看花了眼,扎进湖中同浴,洗亮颗颗宝石,被萤火虫拾掇了,四处漂流,照亮满湖历史的记记。于是,李白、杜甫、张若虚等等,怀乡沉思,喟叹聊问,众星淬炼,激情四射,对酒当歌明月夜,满湖清梦压星河。夜晚的舞台,高潮迭起,皆因一轮明月,满湖星宿。
水月镜花,是遥不可及的距离。繁星若隐,窃窃思语不为人知的往事。我知道,那是夜的影子,神秘、飘渺而深邃,伴人度过一切苦厄。我不知自已缘何那般执着,在这夜里,总希望寻找到洞庭湖的影子。纵使我的眼界够不高,纵使我的思想不够深,我还是任思绪飞驰,任想象在湖水里遨游。我却只看见幽蓝的苍穹,格外的皎洁,带着冰冷,俯视天下苍生。
原来水天一色,共一身影,讲述同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故事,不知是时间遗忘了湖水,抑或是湖水辜负了时光。不,是夜,禁闭了湖的影子。湖水泱泱东逝去,何必悻悻觅瑶台。在这迷人的夜晚,一切仿然一场梦,只可远观,不可触摸,偶一伸手,梦便破碎。
夜歇息在月色里。在夜晚,生命中的一切梦想,被湖水打湿,却响彻时空。然而,不知不觉间,月亮爬出湖面,腾空一跃,算是作别,溅起一身水花,在湖面映出了鱼肚白。素来缘浅,奈何情深。多情的洞庭湖在挥手之间,把月色冲洗得更明丽洁净。它们款款相邀,迎接新一天的开始。
月亮一转身,洞庭湖点燃了满湖波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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